两天后,美军的首批部队,美国第一骑兵师跨过北纬38度线。华盛顿敦促联合国批准了以朝鲜统一作为最终目标。10月8日星期天,毛发表一项正式法令,创建一支中国远征部队以援助北朝鲜,并可以将它叫做中国人民志愿军,以强调此项使命属于一种基于共产主义团结的道德讨伐的实质,而且更重要的是,维持这样一种设想,即北京的干涉乃是非官方的,从而不让美国人针对中国城市的报复找到理由。该军打算10月15日开始跨过鸭绿江。
随后,在远征就要开始的三天之前,毛突然命令整个部队的调动停下来,急召彭回北京“重新考虑(介入)问题”。
问题像往常一样又是出在莫斯科。在苏联的军事支持上又冒出了一场危机。10月1日斯大林从他正在休假的索契黑海别墅打电话给毛:“我明白,我们的朝鲜同志的形势处于绝望之中了......我认为你们应当调动至少五到六个师,立即赶赴北纬38度线。”在毛的心目中,这又传递出一项警告。问题不在斯大林的请求本身。使毛担心的是这位苏联领导人绝口不提俄国人在仁川大恐慌的日子里所曾做出的承诺,提供苏联的空中掩护和军需供应。
毛决定虚声恫吓。他回答说,政治局多数委员反对介入,他打算派周恩来前来紧急磋商。
10月10日,他们在索契见了面。按照毛的指示,周呈递了可称之为最后通牒的东西。他告诉斯大林,中国遵重苏联的希望。如果俄国人愿意提供空中掩护和大量武器装备,中国人就将介入。否则,毛就依从斯大林的判断,下令取消一切准备。随后他坐回到椅子上去等待这位老独裁者的反应。
使周发毛的是,斯大林只是点点头。
如果中国人感到太困难,无法介入的话,他大体上说,北朝鲜就只好放弃了。金日成只得求助于以东北为基地的游击战争了。
周的手都快颤抖起来了。接下来十小时的谈话以凌晨5时结束的一次酒会作为收场。周把一份他和斯大林共同签署的电报传送给毛,在这里他所能获得的是一些最新的保证,俄国将提供必需的武器与对中国城市的空中防卫。但是将不会有朝鲜上空的空中掩护,至少在头两个月内是如此。斯大林的借口是苏联空军需要时间做准备。事实上他是丧失了信心。即使有中国人的帮助,他认定,北朝鲜也一样会被打败。如果苏联飞行员加入进来,同美国发生冲突的危险就会大大增加。
对毛来说,这一仅仅在数星期前刚做出的军事承诺上的背信弃义的决定,是斯大林的全部背叛中最为苦涩的一次了。
1936年在西安和1945年在东北,那些全都是与一个正在为夺权而奋斗的中国党的政治利益得失相关的。但现在中国已经是一个主权国家,俄国是条约盟国。“一边倒”与否,毛得出结论,苏联决不是一个值得中国信赖的伙伴。
一如以往,中国领导人最终不得不屈服。毛的恐吓受到申斥。中国已泥足深陷,想改变进程已经没有任何真正的可能。政治局同意了。10月13日,星期五,毛打电报给周说,介入无论如何只有干下去了。即使如斯大林其人也为之动容了。“这么说,中国人真正是好朋友!”其言后来被广泛引用。毛的麻烦还没有完结。在东北的军队将领们为他们的部队在没有任何空中掩护地暴露在美军的轰炸之下的前景深为忧虑。17日,他们联名给彭德怀写信,提议将中国介入战争的时间推迟到次年春天。但随着韩国的军队已经兵临平壤城下,此事已经无可选择了。第二天,在听到彭的报告后,毛对同事们说:“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我们不应该改变我们的决定,也不应该推迟它。”在毛的提议下,会议同意,19日晚志愿军在夜幕的掩护下开始进入朝鲜。30小时后的午夜左右,总参谋长聂荣臻通知他说,军队正在按计划跨过鸭绿江。几个星期以来毛第一次美美地睡了一整宿。
一旦决策完毕,战争本身倒是极其简单的。
在10月末和11月初最初的小型自卫性冲突发生后,彭下令总撤退。随后在“回家过圣诞节!”的口号下,麦克阿瑟发动了一次直抵鸭绿江的全面攻势。如同美国人很快就发现的那样,毛又在用他的“诱敌深入”的老把戏了。11月25日凌晨,中国人反攻了。十天内造成敌人3.6万人的伤亡(包括2.4万名美军),彭的军队夺取了平壤。
这并不是一场完美的战斗。中国人的伤亡也很高,士兵们忍受着严寒和食品匮乏的骇人折磨。无论如何,在介入战争后的数星期内,彭的志愿军事实上收复了整个北朝鲜。